[发布时间：2017/8/14]

7月17日6:45

平凡的一夜

    在援阿尔及利亚的每一个夜班，对于一个妇产科医生来说，无疑都是经历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场。
    我援助的艾因迪夫拉省医院没有阿国的妇产科医生，只有来自于中国的四名援助医生，所以我们承担了本院妇科、产科、门诊、产房及手术室所有的诊疗工作（顺产助产和普通会阴缝合除外），而每一个病人，几乎都需要做超声检查和行指诊，然后再决定治疗方案。这里除了白天，她们还习惯晚餐后（这里的晚餐几乎都在20:00之后）收拾停当，然后来医院就诊，也就是说在晚上的22：00钟左右，往往是妇产科的另一个就诊高峰。一个夜班下来，往往是平均看门诊约40人次左右，剖宫产手术平均在5台左右，顺产分娩在30个左右。所以整个夜班值班医生都不停地穿梭在妇科病房（妇科病房夜里承担着门诊的工作）、产科病房和手术室。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在值班室的床上稳稳地躺上个一个小时，那绝对是“安拉”对你好的眷顾。

    2017年5月26日，是我到达阿国后刚过2个月，这天轮到我值班。明天就是阿国一年一度的隆重的节日— Ramadan节的开始。18:00还差10分我到妇科病房接班，妇科病房的走廊里已经约有十几个门诊病人等候在那里，和妇科值班的护士简单交流后，见暂时没有急诊，我便赶紧到产房去接班。产房的5张产床上都已经全部席满，里面照例是“哀鸿遍野” ，血水横流，整个产科都充满着血水、羊水、大便、消毒水、香水和体味的混合的味道，即使戴着口罩也让人不忍呼吸。大个子助产士Mounikha一见我过来，便马上告诉我说，有一个顺产后出血多的病人可能有胎盘娩出不全，另外还有一个顺产的产妇有严重的阴道裂伤需要我来缝合，还有大约近20个待产妇需要我来检查和决定其分娩方式。我赶紧先检查顺产后出血较多的产妇，见产妇面色及唇色苍白，精神极差，赶紧指示助产士立即量血压和抽血复查产妇血像，并叮嘱产妇需输血可能，当基本确定产妇是由于胎盘残留所致出血后，我立即行人工胎盘剥离，期间产妇有休克迹象，后来血像结果回示产妇的血红蛋白只有5.7g，即给予输血治疗，经观察出血正常，病情稳定。处理完毕后我赶紧再检查阴道重度裂伤的产妇（白班医生胡姐之前已经告知我此产妇的大致情况），由于产妇重度阴道裂伤，需要充分暴露，必须到手术室在麻醉状态下缝合。这时，待产的孕妇已经在助产士的安排下在产房外排好了队，因为宫缩痛她们痛苦地呻吟，声音彼此起伏，有的孕妇完全不顾地面的极脏，索性坐在或躺在地上做痛苦状，有的孕妇确实是因为疼痛所致，而有的只是因为要引起我们中国医生的重视或者想要做剖宫产而做出的假象（经验所得）。我快速地一个个检查，并做出治疗指示。很快地筛查出3个孕妇必须马上行剖宫产术。其中例为胎，孕40周，宫口开大7cm，横位，而胎儿的一只小手已经脱垂于阴道内；第二例孕42周羊水已破2天，合并瘢痕子宫（胎为剖宫产），入院后连续2天静滴“sbasfan”（相当于我国的间苯三酚），目前仍无宫缩，宫颈坚硬没有扩张，B超提示羊水过少；第三例为此前已经有三次剖宫产史，目前孕39周，合并重度子痫前期和糖尿病，有轻微宫缩但宫口未开。
    做完这一切，手术室已经催促我几次该进手术室了，这个严重的阴道裂伤缝合术，由于手术室没有射灯，我只能让手术室的护士帮我用手机局部照明，而阴道拉钩此时确实不够长，完成这个手术后已经让我浑身湿透。而剖宫产已经在另一个手术间做好了准备。横位的剖宫产因为先露压迫时间长，子宫下段极度扩张和水肿，术中右侧宫壁裂伤延伸至部分阴道，但手术还算顺利。孕42周早破水的孕妇手术期间，见羊水都几乎枯竭，很是替安全出生的bebe高兴。第三台剖宫产还没有来的及做，妇科的电话就来了，说是来了急诊可能是宫外孕，赶紧跑下去，患者已经血压下降，进入休克状态，赶紧指示立即手术，同时立即输血。10分钟内患者被送到手术室，麻醉师赶紧采取头低足高位，同时行颈静脉穿刺，建立另一个静脉通道，很快血也输上了（这里术前不需要谈话签字，而输血紧急情况下血交叉试验方式近乎我国古代时期的“滴血验亲”，简单易行，却也安全）。手术室男护士Asiseau是一个年资高，和手术医生配合熟练程度可以和医生并论，这是一个右侧输卵管妊娠破裂的患者，腹腔出血近3000ml（多次经验证明，阿国人民对失血的耐受能力很强）。手术很快就顺利完成，患者生命体征正常，术后患者被送入复苏室。第三台剖宫产开始了，果然和我预期一样，盆腹腔粘连严重，术中膀胱表面部分浆膜层受损，导尿管里可见血尿，术中行膀胱灌注检查膀胱完好，且尿色转为清亮，遂缝合膀胱浆膜层。幸亏今晚是Asiseau做助手，手术虽然困难，但还是比较顺利的完成，缝合完筋膜层后，我叫Asiseau先下台去休息会儿，我一个人来完成剩下的工作，而Asiseau却对我说“Docreur Guo travaille bien! J`aimer aider Vous! Je finir avac Vous.(郭医生工作的很好，我喜欢帮助你，我和你一起完成工作吧！)”。我向Asiseau投去感激的目光。

    连续4台手术下来，我这时才感到已经很是疲惫。但一想到还有很多的门诊病人在等候，我又立即跑到妇科病房。这时助产士Mounikha和fatihaf过来找我，说是有她们的一个朋友，目前孕42周，此次为第五次剖宫产，目前没有宫缩也没有破水，宝宝一切正常，希望我晚上能帮助做剖宫产（因为晚上我们是不做择期手术的），而27号我们中国医生全部休息，不可能做择期手术，她只有转到其它的医院去了。看着她们期待的目光我不忍拒绝，无奈地告诉她们，如果晚上没有异常，我早上6：00给做剖宫产。她们见我答应了，高兴极了，连声对我说“Merci beaucoup!（太感谢了！）”。门诊病人还没有看完，手术室的麻醉师和复苏室的护士一起带着一位表情略有痛苦弯着腰的孕妇急急地来了，告诉我说这个孕妇是手术室的一个护士，现在是次怀孕，孕8个月，双胎，在家突然阴道出血较多。一问，此前并没有诊断为“前置胎盘”，检查后见孕妇内裤上出血果然较多，且颜色鲜红，赶紧行超声检查，发现胎盘后有低回声区，而一个bebe有心跳，另一个已经看不到心跳了。我心头一惊，可能又是一例“胎盘早剥”！赶紧说明情况，大家很快地在大约5分钟时间内就地完成了术前准备，把孕妇送到手术室。麻醉师以快的速度打好麻醉（腰麻），我以快的速度打开子宫，娩出宝宝，遗憾的是个女bebe已经无法再享受生命，Asiseau示意我不要声张，我知道他是暂时为了不让产妇知道这个消息以免导致术中产妇情绪激动，不利于手术和恢复，原来这个看似身材壮实而胡子已经大半花白的阿拉伯男人也是如此的细腻和温柔！第二个男bebe很幸运地存活。娩出胎盘后检查，果然那个死亡的bebe的胎盘已经大面积剥离，羊膜腔里集聚着大量的暗红色的凝血块。手术做完，产妇微笑着拉着我的手给我以阿拉伯式的感激和祝愿。我一时百感交集......

    一看时间已经半夜3：30了，我竟然没有一丝睡意。产房又有新情况，可能看我确实疲惫至极，助产士fitiha心疼地看着我，主动帮我承担了2个按压宫底的助产和一个产钳术，完毕后并友好地为我揉肩。一丝暖流无声的自我的心田汩汩流出......
    产房终于安静了下来。回到妇产病房，走廊上的门诊病人又多了起来。 我有点头昏脑涨。终于处理完了等待的病人。一看时间已经4：50了，天已经亮了。终于躺在了值班室的床上，我一下子就睡着了。6：10妇科的护士在外面温柔地敲着门并小声喊着“docteur，venir! venir!”。原来是产房又在喊了。过去一看是一个顺产后近一个小时阴道裂伤出血稍多的病人需要缝合。助产士暂时一直用纱布填塞压迫止血，所以出血并不多。我知道其实她们是为了让我休息会儿，所以采取了保守等待的方式。这些平日里总是焦躁，叽叽哇哇的助产士，其实也一样充满了爱心......
    自昨晚夜班以来截止早上6：30产房已经顺产35个宝宝，我一边缝合，一边叫她们做好第5台剖宫产的术前准备。而手术室因为有外科急诊，工作人员不够，所以剖宫产需要等待。期间，又有门诊病人过来就诊。约7：30第5台剖宫产开始，而这一例剖宫产，和预期的一样并不顺利，粘连极度严重，而且术中产妇子宫及伤口到处容易渗血（可能多次剖宫产过多地破坏了子宫的肌纤维而导致影响子宫收缩和由于严重的瘢痕增生而只能采取用手术刀切开的方式进入腹腔），而不断地需要反复缝合、压迫，观察时间也较长，不敢关腹。后来好转，腹腔留置引流管一根以便观察。送产妇到复苏室后，我反复交代此患者需要观察阴道出血和腹腔引流情况，同时术后赶紧复查血常规及凝血功能，需要时反复复查，以利于诊断、治疗和避免后期存在持续出血。妇科又有一个不全流产大出血需要立即清宫，虽然今天不是我的备班（此时已经是27号的上午了），但想到还得麻烦另一个中国医生过来处理，我毫不犹豫地赶紧行清宫术。约20分钟后，我再次上到复苏室去看那个后一个剖宫产的产妇，产妇此时生命体征正常，腹腔引流管及阴道均无明显出血，子宫收缩良好，病情稳定，复查血血红蛋白有10.7g，尿量尿色正常。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27号的10:00了（今天是Ramadan节天），院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强烈的阳光照的我无法睁开眼睛。这一夜，我看了门诊病人46个，行剖宫产手术5台、宫外孕手术1台、严重阴道裂伤在手术室麻醉状态下缝合1例、中度阴道裂伤在产房缝合2例、产钳助产1例、不全流产大出血清宫2例、功能性子宫大出血清宫1例。
    我没有一点点饥饿的感觉，只觉的浑身瘫软，一阵睡意浓浓地袭来，我突然特别想就地躺下......美美的......睡一觉......